一旁的彩霞担忧地说道, 不禁抬起眼眸瞟了眼她。
自从将和离书交给江北塘之后, 彩霞便觉得清河公主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,这几日不是看书,便是写字,彩霞一向最了解清河公主的心思的,可近来彩霞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了。
“本宫不累, 你出去吧,让本宫自己一个人待片刻。”
清河公主头也没抬,淡淡地说道, 一边自顾自地磨墨, 彩霞想要过来帮忙,却被她拒绝。
彩霞没办法, 只能退了出去。
清河公主从笔架拿起笔,蘸饱了墨, 便在铺展开的纸张上练起了字, 清河公主近来总是无法静下心来,一空下来便禁不住惦记江宴的安危和想起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,她整个人总是陷入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。
清河公主写完了整张纸, 正要换另外一张纸, 忽然看到夹在书籍中间的笺纸,不由一怔, 然后将那笺纸抽出来, 先前她和定北侯闹了不欢快, 两人便一直互相写信斗嘴。
是何事来着?清河公主看着笺纸上那一句:此的确乃本侯毕生耻辱, 不提也罢。
清河公主摇了摇头失笑。
她记起来了,是她那位名叫檀生的男宠出街时,冲撞了江北塘,江北塘斥责他
屈居妇人胯-下,乃是大丈夫之耻辱,檀生气不过回来向她打了报告。
檀生生得纤媚窈窕似美人,清河公主那时候喜他温柔体贴,曾经宠幸过他一段时间,他便恃宠而骄,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。他回来向清河公主打了报告之后,清河公主也十分气愤,觉得江北塘是在侮辱自己,便也写信过去阴阳怪气了一番,然后江北塘就回了这一封信。
清河公主不由想起了檀生,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,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,清河公主嫌他丢自己的脸,便渐渐冷落了他。
清河公主想到他与江北塘之间的纠葛,便叫来了彩霞,让她去传召他。
清河公主则继续提笔写字,过了没多久,彩霞领着檀生过来。
“公主,人带到。”
清河公主放下笔,抬起凤眸看去,见他穿着一袭雪色大襟宽袖衫,半挽着长发,戴了只白玉簪,五官如玉雕琢一般,泛着清润的光泽,身材修长纤瘦,体态飘逸轻盈,有柔弱之态,脸上敷着薄薄的粉,显得愈发白皙羸弱。
怪不得江北塘厌恶他,江北塘那男人一向最不喜欢这种柔媚似女人的男人,不过清河公主却不厌恶,反而很喜欢,至少他们顺从听话。
清河公主一看便知道他刻意打扮了一番,想要过来讨好她。
自从她冷落他之后,他看起来倒是谦虚谨慎了许多,也不像以前那般大着胆子说话,这会儿只是站在一旁,小心翼翼地喊了声:“公主。”
清河公主让彩霞退了出去,随后打量着他,他原本就瘦,许久没见他,他更加消瘦了,那腰细得如同女人。说起来他和江北塘属于完全不一样的男人,清河公主也不知晓自己当初为何会如此宠爱他,大概是他柔弱好欺负,与江北塘那不肯折腰的男人截然不同吧。年轻时,清河公主想要征服像江北塘那样不可一世的男人,如今她却更喜欢听话,会体贴人心意的男人。
“过来本宫这里。”
清河公主像是召唤小猫小狗一般,叫他道。
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,俊脸微红,羞涩地低下头去,而后缓步朝她走来,在她面前伏身跪下,他不敢抬起头,怕清河公主看到他眸中的哀怨。
“公主有何事吩咐?”那声音有些淡淡的幽怨,大概他心底是怨她冷落了他,不过清河公主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情爱,只是因为失了宠便意味着失去权势地位。
清河公主知道自己的这些男宠之所以愿意待在她身边,无非是贪图她的身份地位,哪个对真心待她?眼前这男人也只是如此而已。相比之下,江北塘却是比自己好,毕竟李兰芝对他可是死心塌地,不过这也是因为江北塘对她付出了真心吧。
想要他人的真心便要以真心相待,清河公主从来只把他们当玩物,从不向他们付出真心,又怎能得到他们的真心?
“你抬起头来看本宫。”
清河公主看着他一直低着头,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,不由好笑,便俯身伸手挑起他的下巴,逼迫他仰起头面对自己。
“檀郎,你对本宫有怨言。”
清河公主指尖滑过他光滑细嫩的脸庞,目光落在他饱含着委屈的清澈眼眸上,内心忽然升起些许惭愧,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少年,不过他也过二十岁了吧,但与自己的年纪对比,他分明还是个孩子。
听闻那一声“檀郎”,檀生内心不由一颤,在清河公主指尖的挑弄之下,檀生内心更加扑通扑通乱跳起来,耳根生热,“檀生不敢。”檀生忍不住低下眼,小心翼翼地恭敬地说道:“檀生是公主的人,公主想怎么对檀生,檀生都无怨无悔。”
清河公主眯了下眼睛,听着他无怨无悔的话语,清河公主内心毫无波动,她明白,这不过是为了博取她怜爱的争宠手段,虽然明白,清河公主还是打算如他所愿,“这阵子是本宫冷落你了。本宫突然想喝你煮的茶,你给本宫煮吧。”
檀生一怔,而后内心瞬间感到无比欢喜,“是。檀生这就给煮。”他连忙回应道,仿佛担心清河公主会反悔一般。
清河公主看到他那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露出晶亮的光芒,毫不掩饰其惊喜,内心有些诧异,若这惊喜是演的,未免也太真了些,清河公主内心觉得有些古怪,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。
清河公主其实不是喜欢他煮的茶,只是喜欢看他煮茶的样子,很赏心悦目。
清河看着他如流云般拂动的宽袖,内心的忧郁渐渐消散,变得平静下来。
檀生将烘烤好的茶饼放至盘中晒凉,而后忍不住看了坐在他对面人的一眼,清河公主虽然比他大了很多,但看着依旧很年轻,面庞精致莹润,宛如白玉雕琢而成,眉眼间有着说不尽的成熟妩风韵,他知道其实有的男宠表面对清河公主百般殷勤献媚,但暗暗地嫌弃清河公主年纪有些大,偏又不肯走,明明清河公主向来不会干涉他们的去留。
对檀生而言,清河公主是个神秘又高贵的存在,他并不是被她的权势地位吸引,而是被她这个人吸引。或许她不知道,他们在很久很久之前便认识了,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很小。在受宠的那段时间里,其他面首都道他恃宠而骄,仗势欺人,其实檀生只是不喜欢那些被清河公主多看一眼的人,或许这就是嫉妒吧。
檀生有许久不曾见她了,往日见她时,她总是一副雍容华贵,光艳照人的目光,而如今,她穿着素净的衣裳,脸上未施脂粉,面色苍白,如同白色的薄瓷般脆弱,好像生病了的模样,眉眼间有散不去的忧郁之色。
“公主是生病了么?”檀生忍不住关心地问了句,檀生自从失宠后,根本无法靠近她的宫殿,而其他人不喜欢他,就算他们知道关于清河公主的情况,也不会告诉他,所以他根本不清楚清河公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。
清河公主只是摇了摇头,依旧看着他手上的动作。
檀生一边将茶饼碾碎成末,一点忍不住又问:
“公主,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?”
檀生是真想为她排忧解难,然而清河公主却被他这些话触及了烦心事,不禁冷下脸道:“不该你问的事莫要问。”
檀生脸色一变,正要起身告罪,彩霞却走了进来,禀报道:“公主,侯爷来了。”
清河公主柳眉微不可察地一蹙,略一思考之后,才有些无奈地道:“去请他过来吧。”
彩霞领命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