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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鸢在最后走出来,朝沮渠燕作揖道:“公主,您未经大邺朝廷允许,私闯大邺境内,触犯两国十年前所立的边境协约,本官将按律行事,请您在大邺境内做客几日。”

沮渠燕傻眼了:“你到底是谁?”

“下官是大邺进士,太和县主簿,亦是安都侯的未婚妻,赵鸢。”

沮渠燕是北凉皇帝最宠爱的女儿,横行霸道惯了,现在被摆了一道,立即怒气冲冲扬跃身下马。

裴瑯来不及拦,沮渠燕已经拿着马鞭朝赵鸢身上抽去,“裴瑯,你居然为了这种阴险的女人欺骗我。”

赵鸢一向被诟病过于老实,若不是因为鞭伤太痛,听到别人说她阴险,她此刻一定会暗自欣慰。

“鸳妹!”裴瑯匆忙跑到赵鸢身边,“你没事吧。”

赵鸢佯装平静:“没事,裴瑯,北凉公主是客,好好招待她。”

“裴瑯,你竟然这么对我,你...”

北凉公主开始满口粗话地咒骂裴瑯,在那尖锐的咒骂声中,她独自回到驿站。

回屋以后,赵鸢解开衣服,低头一看,自己胸前有一道刺目的红痕。

她蓦然委屈起来,抱着被子,眼泪啪嗒啪嗒掉。

赵鸢素来不算坚强,文章写不好,被父亲责骂,会偷偷掉泪,学馆压力过大,也会偷偷掉泪。

可那时候,都有裴瑯安慰她,他会在她伤心的时候,带她去长安街市看花,去茶馆观摩那些落魄文士斗诗。

现在,她不但失去了裴瑯的贞洁,还因为裴瑯,成了一个惹人讨厌的阴险女人。

赵鸢捂着被子痛哭了一场,哭得久了,第二日一起来,不但两眼红肿,更是头昏脑涨。

赵鸢终不能让自己这样消沉下去,用清水洗了把脸以后,她换了一身姑娘家的衣服,带着六子从农夫家里顺的糕点,前往关押着沮渠燕的厢房。

“赵姑娘?你...眼睛...”

驿站没有胭脂水粉,赵鸢无法遮掩自己肿起来的眼睛,她对士兵说:“昨夜被蚊子咬了,今日起来便肿了。”

另一个守门的士兵使来眼色,叫他别多管闲事。

“我怕北凉公主无趣,来送些零嘴给她。”

士兵道:“赵姑娘,若她要为难你,你就大声喊我们。”

赵鸢点点头,“你们辛苦了。”

她象征性敲了三下门,屋中传来沮渠燕酥软的声音,“谁?”

“赵鸢。”

“不见。”

赵鸢推门而入,端着餐盘,“我怕公主寂寞,特地拿了些吃食给你解闷 。”

沮渠燕冷笑:“果然裴瑯不在,你就不装了。”

“公主,赵鸢没有装,裴瑯在与不在,我都如此。”

“行了行了,你们汉人说话,我听了头疼。”

“公主,我此番话,你就算头疼也得听。你也瞧见裴瑯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儿,不论他和你有什么样的情义,家国之前,他率先放下的就是你。为了他,动辄三千兵马,值么?”

沮渠燕似盯个新奇玩意儿一样,盯了赵鸢片刻,“这位女相公,你知道我的身份么?”

“自然知道。”

“知道就好,我父皇最疼我,整个北凉都是我的,值不值得,当然全凭我高兴。”

赵鸢是儒家经典里泡大的,她一方小小的天地,只为父、君这两个角色而存在,从来没有“我”字。

说不羡慕,也是假的。

她好言相劝:“公主,若你冥顽不灵,三千北凉军队长久压境玉门关,正好给大邺朝廷讨伐北凉的借口,届时您还高兴的起来么?”

沮渠燕没有作答,她盯了赵鸢半晌,忽然笑了起来。

沮渠燕生得艳美,笑起来的时候,更如一朵芳华正好的牡丹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赵鸢看的有几分痴愣。

若她是裴瑯,相必也难在这美人的攻势下保持自持。

“赵姑娘,就算你们大邺要攻打北凉,那我依然高兴,我高兴我生在了北凉,我的父亲不但疼我宠我,更是北凉的国君,他给我恣意的自由,不像你们汉人女子,未婚夫同别的女人好上了,也要忍气吞声。”

沮渠燕的话,不论是每个字单拎出来,还是合在一起,都没错,赵鸢偏生嘴硬,她忍耐道:“公主误会了,赵鸢不是忍裴瑯,而是守儒门之礼。”

“少跟我扯那些儒不儒的,老娘听不懂。赵姑娘,你说,人活着,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说清,会扯那么多大道理,有什么用?”

赵鸢碰到沮渠燕,真是秀才遇上兵。她只能战术性转移话题,“公主,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吧。”

沮渠燕是性情中人,只有性情中人,才能一眼识别人心善恶。她多少看出赵鸢今日前来的目的,一是劝她退兵,二是不想她被裴瑯伤心。

她捏了块糕点,快要送到嘴边时,忽调转方向,将糕点塞进赵鸢的嘴里,堵住赵鸢的嘴。

“赵姑娘,你就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。我要是你,这时候就该自求多福,陇右这帮世族素和你们的女皇不对付,你是女皇派来的人,你扣押了我,不怕世族拿来做文章?你人微言轻,那你做文章倒还好说,要是拿你们大邺的女皇做文章呢?你到时候可得里外不是人了。”

赵鸢一心只想让北凉退兵,着实没想这么远。

她也是没料到,一个恋爱脑的公主都比她更有远见,一时除了担忧,还有点儿自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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