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里出事的那日,是个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的白天。
王权更替,天下易主,那样大的一件事落下来,不过是早有预谋。朝中之人早已被一个一个笼络瓦解,于他们而言,高高在上坐着的人是兄还是弟又有何区别?在这个无情的地方,人们屈从于利益与绝对的力量,他们只道鬼域换了新的王,却无人说是满怀妒意的弟弟杀死了他的长兄。
宫中处处是奔逃的宫人。帝释天换上了侍卫的衣服,一路往西侧的偏门而去。他与接应他的苏摩约定的地点就在那里,只要能混在四散逃窜的宫人中离开这里,他便能回到故土。天域虽然已覆灭,可残部仍秘密听命于他,他总能从头开始。
到了西侧宫门口,却并未见到苏摩身影。帝释天心头忽而一跳,不祥的预感涌上来。可是离开这座囚笼的机会只有一个,他低下头掩住面容,打算先行逃出宫去。
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。他还未能抬起头来,后脑便挨了一击昏了过去。
……
“卑鄙小人!”短发的女将怒目而视,她的眼前正是阿修罗的副手迦楼罗。
“好姐姐,别生气。”迦楼罗蹲下身来。“老大只令我拦住你,捉住他。现下那边事情已了,老大并不在意其他人,待到明日我便送你走。”
“殿下他现在何处?”
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迦楼罗诚实地回答,但又看见眼前的女将咬着牙仿佛要与他你死我活的样子,赶紧安慰道:“但是放心吧,我了解老大,你的殿下如今是安全的。”
苏摩的心悄悄放下。但她复又低头苦笑道:“安全……两年了,他被囚在这里,实在安全。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我要见他。”
“唉——这个不行。”
“那么放我出去,我会自己找他。”
“好姐姐,时间到了我自会放你走,可是现在不行。”
“明明……只差一点了。”她痛苦地闭上眼。明明只差一点,她便能带着他离开这座囚笼。
“不,你我都是局中棋子。”迦楼罗道。“听我一言,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。”
……
帝释天在殿中悠悠转醒。他坐起身来,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何时换回了寝衣。他努力回想着发生的事情,宫变、乔装、出逃……然后呢?
他绝望地意识到,他失败了。若非那记忆太过明晰,他甚至觉得那些事情都是一场噩梦。命运向他开了一个无比绝望的玩笑,两年了……当他终于以为自己能够离开这座囚笼的时候,另一扇门又在他眼前阖上。
桌前坐着的人听见了他起身的响动,一步步朝床榻走过来。木质地板发出极小的咯吱声音,哒、哒,声声如同催命。
两年以前,在那个帐中,天魔也是这样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那天你对我说,让我带你走。”阿修罗在床前站定,一头黑发还是在末端编好束起,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身后所有的光。他的目色似乎与从前并无不同,可帝释天觉得,它变了,变得太多太多。他还记得雪夜里那双红色的眼眸朝他望过来,不掺杂质,是少年的心动与纯粹的爱意,只如今那双眼晦暗不明,他再也再也读不懂了。
“我无数次告诉自己,我与他不同,你我两情相悦。”
“我想,你祈盼我们有个好的结局。无论在哪里,天涯海角,远走高飞,离开这里,但是你是想与我在一起的。”
“从前我妒他,羡他,恨他,可我想,我与他不同。”
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,坐上了那个位置,成为了从前自己最厌恶的人。他原以为他与帝释天从此便能不再躲躲藏藏,他不必再去忍受自己的兄长对帝释天的占有,从此他们成为两情相悦而名正言顺的一对夫妻。
可他在宫门口捉住了他。数年来的密信、残部、那些遮掩在帝释天无辜外表下的一切都呈在他面前,无情地宣布帝释天接近他不过是可笑的利用。
手掌抚上帝释天白净的侧脸,后者转头躲开,又被捉住下颌强行转了回来。
他终于问出那句话来。
“为什么要离开我?”
这碰触那么轻柔,粗粝的指尖摩挲着纤尘不染的面庞。帝释天动了动双脚,发现脚上的金环上扣着极细的锁链,那链子一路蜿蜿蜒蜒,锁在殿中央的柱上。
“这又是做什么?”帝释天嘴角牵起讽刺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