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主苍老的眼珠望着他,望着他灰白的、残损的长发:“小简,阴阳两隔,人力终究勉强。”
薛简垂头,低声道:“弟子不能不勉强。”
观主没再说什么了,转头问镇明霞:“霞儿,你说该怎么处置。”
镇明霞看了一眼薛简,笑了笑,道:“师父何必问我,我知道什么。何庄主开条件让师父将这逆徒绑去、交给他们处理,您不是也给一口回绝了吗?方寸观五百年清名,却不如小简这条命啊。”
二师爷刚骂完薛简,火气没消,听到这儿反而更上火了:“你是他师父!天天吃喝玩乐不思修行也就罢了,还想着把你徒弟交给外人,咱们自家人说自家话,我骂十句也不能让外人骂一句,他何忠本来就是狗……”憋回去了,二师爷硬生生咽到喉咙里,“不行就是不行!这孩子一时犯错了咱们教育就行了,怎么着,养了二十年的弟子,这就不要了?”
镇明霞依旧笑着:“师叔别着急,有你们护着,小简怎么能出事?再说万剑山庄本就藏污纳秽,何庄主背地里做过多少恶心的事儿,也不算让小简冤杀了。”
二师爷偏过头,懒得看他。
镇明霞顿了顿,看向上首:“何忠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,不动点真格的,各派诘问,我们也不好开口。师父,咱们也不能包庇得太过明显。按照观中旧制,无故杀人,是要逐出门派的。”
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,却让江世安心口一沉,脊背一阵发凉。
如今是乱世,早就没有了朝廷,各个都城繁华之地都由世家名门把持着。要是没有方寸观的庇护,薛简恐怕就要跟自己一样被世家通缉——五大世家同气连枝,各有姻亲,后果不堪设想。
他这么多年风刀雨剑的日子,薛道长心不够狠,怎么能过得去?
江世安待不住了,他的手拍了拍对方,见他没感觉到,又凑过去吹了两口凉气,催促道:“向你师爷认错求情啊,薛知一,这时候千万别固执,你师父怎么也不帮帮你,不能离开方寸观,不然……”
凉气吹起薛简的发丝,他似有所感地回头,说得是:“弟子愿听处置。”
江世安:“……薛简,你没救了。”
镇明霞笑吟吟的,听了这句话也没开口,师爷垂着眼睛看他,眉头微锁,只有二师爷马上面露不悦,拍桌子道:“什么愿听处置!这会儿没有破戒的胆子了,这些破规则就是该废除,听话得真他……不是时候!依我看,戒律堂抽几鞭子算了,想让我们赶小简下山,他何忠还不够格儿。”
“他身体虚弱、命火混沌,受刑就免了。”观主看着薛简,顿了顿,又说,“每日午时后,来这里跪香。”